国庆到了，金怀瑀回家的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就是参加母校衡南一中的百年校庆。他全家基本上都是一中培养的。

表舅金泽国也从上海回来了，特意把自己的新A6L开了过来，既是衣锦还乡，也算为乡里母校增光添彩。金泽国和金泽廷又是同学，金泽国是校友会负责人，金泽廷是班长，他们这同学加亲戚就经常一起出去。这个时候，由于金怀瑀已经斩露头角，长辈们也乐意带着他出去长见识。

经常都是金泽国开车，金泽廷坐副驾上聊天。金怀瑀一个人坐后排认真听着，遇见不懂的问题就插话问清楚。金怀瑀首先对这车赞不绝口，三个人坐空间实在太大了。金怀瑀说：“舅舅，您上次不是开着辆奔驰吗？怎么换了个奥迪的。这个A6好象比我们公司的A6大些哦。”金泽国说：“这个是4.2升的新A6L，在上海是第三辆。四个圈和方向盘的差别你知道在哪里吗？”金怀瑀说：“大概奥迪是官车，一般是有级别的领导干部坐。奔驰虽然也好，毕竟给人的感觉象暴发户。我们这社会，有钱不如有权。”金泽国说：“是这样。不过我们企业已经改制，取消了行政级别，无所谓官不官了。现在，车子已不仅仅是代步的工具，也是身份的象征，在政务或商务交往中相当重要。人家跟你谈生意，首先看你的车怎么样。我们年轻的时候，因为老请外国人住五星级宾馆想不通。后来才知道在这方面省钱是不行的。你请人家在哪里吃哪里住，既体现了你对对方的诚意和重视程度，更体现出你的实力。所以，跟某些人往来，有六星级、七星级的宾馆你都必须请他住。”

校庆前一天，校友名流和校庆负责人在全市最好的雁城宾馆举行宴会。金泽国、金泽廷都受到邀请，金怀瑀也跟着去凑热闹，他们这一桌有首任校长的曾孙，已经八十三岁的同济大学老教授。坐在他们邻桌的是有某厅副厅长、市委秘书长和县委书记等领导。金泽国由于央企背景，跟省里的某位重要领导又是同学，那些政府的官员跟他面熟，就过来相互敬酒。金怀瑀跟着沾光，左伯伯、右叔叔，这个首长、那个领导叫得欢，还不忘顺便向各位领导讨几张名片。

当天晚上，三人又到金怀瑀的表叔、在政府工作的银处长家里坐。在参观完银处长家的新房后，金泽国说：“这房子满好的。”银处长说：“二百八十平米，集资的房子，才三百九十一平米，加上装修一共十五万。”金泽廷说：“镶玉和怀瑀也不知道将来会在哪里安家，所以当时要我买这房子的时候，我没有买。现在看来是走错步棋，保守了。泽国，在北京或上海，这样的房子怕值得三百万了。”金泽国说：“是保守了，现在就地皮和房子最值钱。房价过两年还会上涨。”金怀瑀对金泽国说：“北京、上海物价这么高，我们这些大学生去那里怕是很艰难。”金泽国说：“成千上万的大学生都往上海、北京挤。这些地方资源缺乏，就是不缺人才。”金怀瑀说：“那为什么这么多人才愿意往这些地方去呢？”金泽国说：“不少毕业生选择到北京、上海、广州等经济发达的地方找工作。毕竟，大城市的机会总是相对较多。很多人都愿意过去碰运气。有时候碰上了，人生就改观了。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学动物医学的毕业生，内蒙古的需求机会就远远大于上海；学水产专业的学生就更容易在拥有水域的城市找到工作；搞文化艺术当然北京好；从事金融贸易则应该选择上海。”

金怀瑀说：“虽然我们岳阳城市小，幸福指数可高了。我们岳阳湖纳百川，读书、经商、当官，好象都搞得。而且岳阳的文化发达，我学中文的在那里也有用武之地。”金泽国说：“你现在挺好的。北京、上海很多名牌大学生，辛辛苦苦读了那么多年书，却是找个工作都难。很多象你这样的年轻大学生在北京睡门板、喝稀饭，根本没人管，你跟他们有天壤之别了。”金怀瑀说：“现在还是好，但是很担心。而且自己时间太多了，闲得没事情做，年轻人荒废了不好。我找的这份工作是我所有同学中好的，大家都很羡慕我，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很郁闷，岳阳路桥确实是一家相当好的企业，但我平时有生活在角落里的感觉，因为自己太没事情做了，得不到领导的重视。不谦虚地说，我以前在学校里是比较叱咤风云的人物，自认为各方面能力都不错，真的不习惯现在这样角落里的生活，希望哪天能遇上伯乐，让我有用武之地。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能力，但担心这样的等待是遥遥无期的。现在纯粹是混日子过；但能进这么好的企业确实不容易，直到现在同学们都还不停地说羡慕我，如果辞职了，恐怕他们会说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过几年我还是想去上海工作，有您照着就不怕。”金泽国说：“靠天靠地靠父母，不如靠自己。当初问你去上海工作不，你说靠自己努力，想来也是正确的。我迟早要退的，保你也保不了几年，那时候你怎么办？就算你一过去就给你6000块钱一个月，也买不起房子啊。我那里都是德国、日本留学的，同济土木系的博士、硕士。你专业不对口，在那没专业优势。我看你现在还不错，小小年纪，比你爸爸和我当年强多了。”

金怀瑀说：“现在还轻松，过的是神仙日子。总是感觉我学中文的靠笔杆子吃饭，饿不死，但是也发不了财，更体现不了人生价值。不如学技术的有前途，我有时真想改行去公路，只是物理和数学基础太差。看样子，这辈子是没希望去北京和上海工作。”金泽国说：“扬长避短，学管理也不错。你说你的单位不错，你的才能总有一天派上用场，但是你一定要积极的工作，每天给人展现你的活力跟进取的精神，机会就会出现的。至于将来如何走，全靠你自己把握，小时候你不是学过一篇叫《小马过河》的课文，你现在就是那个小马，不要问这个问那个，路是自己走的。你要想去北京、上海工作也不难，条条大道通北京。”

银处长说：“知名的大企业，是决不会埋没人才的，也决不会轻率地对新人委以重任，既然你对自己那么自信，应该能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凡的成绩来展现自身的价值。不要老考虑要不要走，一个好公司难求，既然你已融入其中，就该珍惜。建议卧槽而不是跳槽，我觉得激情和梦想是内在的东西，虽然受环境的影响，但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中。你的困惑更多的是来自过去众心捧月的焦点到目前默默无闻的锣丝钉的转换，其实跑到别的单位中也未必能光环笼罩，做鸡头和做凤尾，各有苦衷，总之，跳槽不是解决问题的万能药。一个好的单位有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是否能学到东西，看你是海绵还是石头了，是金子在角落里也发光，相信自己一定能做的更好。”

金泽国说金怀瑀长大了，就把别人送的一块梅花牌手表给了金怀瑀，勉励他珍惜时间，更上层楼。这时的金怀瑀心中，老惦记那句条条大道通北京的话。等他再次回到岳阳，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做事情积极，行为举止也稳重些。同事看见金怀瑀金光灿烂的手表，就过来打趣：“小金越来越阔气了，年纪轻轻，戴这么好的表。满会想事的。”同事一这么说，金怀瑀就心慌，不喜欢他们老拿自己寻开心，就说：“不是我自己买的，我没钱买，亲戚送的。”同事问：“你这亲戚满大方有钱啊。看你看不出来。这亲戚在哪里工作啊。”金怀瑀说：“上海某个建筑集团的总经理。”一边说一边从手包里倒出一堆名片，挑出金泽国的名片把他看。同事满脸狐疑地把名片翻来覆去地看，突然间目光暗淡了许多，说：“你有这么个亲戚，可以不在岳阳路桥干了。”金怀瑀说：“自己还年轻，不适合去大城市。何况岳阳路桥也是国内一流，不需要去别的地方搞。”

没过两天，霍虎在机关工作会上批评某些同志特别是年轻同志贪图享受，追求名牌，奢侈之风不太好。金怀瑀想，什么东西前面只要加上“某些”两个字就不是好人好事。反正书记所谓的年轻同志又没点名点姓，对他来说大家都是年轻同志，未必说的是我，就算是说我，我也没做错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责任编辑 彭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