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少年，凌空而现，控着飞剑，瞬间破了剑阵。

    一把“嗡嗡”作响且泛着寒光的飞剑悬于为首的道士的项上，穆清扫了他们一眼，长剑收回于右手手掌处，随即消失不见。

    那些个道士眼见敌不过穆清，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狼狈逃走。

    数不清的精兽组成金色星雾，弥漫在元九身边，随着她的动作，如有生命的轻罗纱衣般飘逸。 但那散发出的金色光芒，如细密金针迫使穆清站在离元九稍远处。

    少年温润如玉，眼尾上挑，说道；“原来是传说中极善勾人的傒囊，怪不得那个南楚堂主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上……”

    “你到底是谁？”印象中的那个精英学长，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吗，可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放心，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学院学生，如你所见。正巧路过，就顺便帮了个忙”

    “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清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把开国将军的曾孙女给绑了，白莲社总算是犯了大事。中南局的顾湘成亲自坐镇，龙虎山十大护法长老之一的半髯子都下了山，更别提那些想插上一脚的小门小派。”他撇嘴轻笑道，“估计这回小半个修者圈子都聚到桃源来了。”

   “而我，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那真是多谢你出手帮助了。”是她太过大意，还是将一切想得过于简单，原来在她的生活里，不只有她一人带着秘密而活。而且她早该猜到的，警方不同寻常的办案力度，长沙城的全城警戒，都显示着陶陶身份的不同。 其实元九对这个修者圈子并不了解，她一直徘徊在边缘，可这回却是被迫进入了漩涡中心。

    看来这个圈子远比元九想象的要大，要深，无处不在。

    元九决定先将眼前这个一团迷雾般的穆清放在一边，她分出一半的星雾，一群傒囊便跪伏在了她面前。

    “那些被你们拐卖的人，还活着的，就送他们回家，保佑他们子孙满堂，平安一生。死去的…..跟着他们去到地府，随他们转世，为他们挡灾避祸。自己的孽，自己偿。”元九说完，便由一只傒囊领出门。

    那些傒囊对着元九消失的方向拜了三拜，匍匐于地，无数粗壮的金脉绵延破土，它们便顺着筋脉渗去地府。 穆清看着这一切，眯眯眼，跟着走出去。

    元九快步走出房间，才发现，这是一群位于群山之间的森严建筑，自己正站在正中心的黑色房子门口。那个青年旅社是一个进口，这里便是收藏和转出人口的码头。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好像下了雨，坑坑洼洼的地面一片泥泞。元九踏上地面，本就灰脏的蓝色球鞋渐上了更多的肮脏的泥。

    元九向着东边的一处建筑走去，傒囊化作的人在建筑门口进进出出。

    元九进了门，一股混着排泄物和发馊食物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中间是一条窄窄的过道，两边是由不辨颜色长布分出的无数小隔间，她知道这些破布的后面躲藏着那些妇女和孩童，人性的黑暗面和巨大的精神压力逼迫得她想哭，想转身就跑，但她还是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

    圆脸女子将元九带到一个隔间前，它是这些傒囊的首领，不敢看元九的脸，缩去了一边。 元九掀开了帘布，她看见徐朝雨躺在里面一个破席子上，才几天，原本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早已不辨人形。骨瘦如柴，面色蜡黄，黑洞洞的大眼无神地望着虚空，她的两条细长手臂上遍布注射过海洛因的细孔。

    元九用手拼命捂住嘴，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让她呼吸不过来，圆脸女子闭着眼睛站在她身后，她很想一掌劈死它，但是她不能。

    她跪在地上，抱着徐朝雨脆弱的身子，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到现在才来。

    两个黑衣男人走了进来，徐朝雨立刻害怕地大喊大叫，拼命挣扎，多日未修的指甲划破了元九的脸颊，瞬间几颗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元九搂紧朝雨，不停抚着她的头，说道：“不怕不怕，我们要回家了，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圆脸女子急切地上前，想帮元九察看脸颊，却被元九用力挥开。

    黑衣男子扶着朝雨出去了，他们会带她回家的。

    元九跪坐在地上，一时头脑空白，她站起身，却又狠狠跌坐在地上，一阵天摇地转，圆脸女子赶紧扶着她。 穆清快步走进来，甩给元九一些食物：“很久没吃东西了吧，赶紧补充点体力。”说着将她扶起，接着说道，“毕竟现在，白莲社的南楚堂现在可是被龙虎山的人攻陷了，你的手下都还在负隅顽抗呢。”说完，他笑着扫了圆脸女子一眼，她一脸惨白。

    元九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穆清说的话，她的身子僵直了一瞬，嘴唇顿失血色，脸色苍白地狂奔出去。

   “你知道怎么去南楚堂吗？”穆清清音说道，看着被元九仍在地上的食物，慢悠悠地捡起。

    他转过头，看见，元九边跑边打开一本书，唤出一只妖气横生的九尾白狐，她一跃而上。 圆脸女子化回金黄色的光球在前引路，九尾白狐带着元九很快消失不见。

    穆清抛着手中的食物玩，站立在门口，淡淡说道：“你当然知道。”

2015年 10 月 6 日，桃源，白莲社南楚堂

    南楚堂主杜立坤一得到风声便逃走了，只留下一群傒囊不能离开，在此拼死抵抗。 龙虎山的人一路拼杀，从大门到大堂染满金白色和鲜红的血，眼前是一片刀光剑影，耳边是阵阵打斗之声，一批批傒囊倒下，其他的抵受不住，不断后退。

    半髯子冲进大堂，四处找寻，最后跑到里侧一间密室。一个双目赤红的婴儿躺在床上，头畸形般巨大，身子却骨瘦如柴。

    一个身上浸满鲜血的强壮黑脸汉子大口喘气，挡在婴儿前方，他咬碎银牙，死死盯着半髯子。 他握紧拳头，额头青筋遍布，大滴大滴的金白色血液不断溅落在地上。 他大吼出声，空气一阵震动，深长伤口扯开，他如一头牛奔向半髯子。

    半髯子讽刺一笑，凌空画符，直接将汉子钉在当场，一挥手中浮尘，银色浮尘重重击向汉子，那汉子瞬间被挥倒在房间一角，大口吐出鲜血，身上遍是不见痕迹却深可入骨的伤口，身子不受控制的颤动，再也站不起来。 他目眦崩裂，看着半髯子一步步靠近婴儿，婴儿无助地哭着，却只能发出猫儿般的呻吟。 他赤红双眼，望着婴儿，颤抖地伸出手，如蠕虫般可怜地蠕动。

   “说，杜立坤躲在哪儿，不说的话，我就废了这孽障。”说着，他举起浮尘。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说，我什么都说……他们都跑了，去了，去了边界，他们……他们和缅甸那边做了交易，要把，要把一个姑娘……送，送过去。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男人颤抖着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望着床上的婴儿。

    半髯子冷笑着，挥起浮尘，那浮尘根根细如发丝，却锋利赛过刀片，闪着银光，毫不犹豫劈下。

    “不……”男人爆发出厉声惨叫。 忽然一道金光闪进，那婴儿立时不哭，周身绽放出金色光芒，竟于瞬间化成一颗金色光球，飞出门外。 那金光飞到男人身边，变回一个圆脸女子，女子护在男人身前，摆出进攻的姿势狠狠瞪着半髯子，发出狼般的嚎叫，汗毛直竖。

    一个略显狼狈的女孩子，一手牵着一个走路踉踉跄跄的白嫩小男娃，一手握着一颗光球，慢吞吞地走进来。 她没看半髯子，只是扫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对夫妻。

    小饭团子含着手指头，一蹦一蹦地拽着姐姐衣袖，见姐姐低下头看他，便顺势抱住姐姐的大腿，将身子扭成麻花，仰着头一脸傻笑。

    “再含在嘴里试试。”元九无奈，将小饭团子含在嘴里的指头拔出来，貌似使劲地打了一下。然后她把小光球递给饭团子，饭团子开心了，抱着光球直玩，笑得可爱的五官全挤在了一起。

    半髯子皱紧眉头，怒视元九，正要说话，却见自己的儿子带着人冲进来。 “这里竟还有白莲余孽，来人啊，给我杀。”

    黄斗寅怒气冲冲杀将进来，却见一懵懂小男娃歪着头打量自己。

    “阿狸。”元九淡淡抛出两个字。

    那小男娃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天地间一阵地震山摇，飞沙走石。 整座南楚堂瞬间崩塌，一只足有三层楼高且巨大无比的九尾白狐立在场中央，遮天蔽日，微露锋利的尖齿，杀气横生。

    白狐的九条尾巴泛着月华般的银光，慵懒而高傲地摆动着，它的一只爪子正将黄斗寅扑在地上。它眯着血红双眼，细长的眼睛轻蔑地上挑着，冷冷俯视爪下的人，那锐利的爪子边缘离黄斗寅的脖子只差一厘米。

    黄斗寅吓得立时大小便失禁，呆愣在场上。

    元九望着这一片废墟，将那对夫妻收回掌中，原来他们花了百年心血才诞下一个孩子，那孩子一生下来便奄奄一息，夫妻二人无法，只得将孩子寄于一男子身上，吸食精气。万万没想到，仓促之下选中的那男子竟是当时还只是南楚堂小小干事的杜立坤，那杜立坤习得一些法术，竟转而控制住婴孩，逼着傒囊一族为其做事。

    傒囊一族极善勾人，正好帮着杜立坤做着人口贩卖的勾当，这些年来为杜立坤积下万贯家财，也是他轻而易举地登上南楚堂主之位。 一念之差，竟是后来的万般皆错。

    傒囊一族犯下弥天大错，元九绝不会姑息。可是现在，看着一地惨状，与异兽之间天生的亲密，令她的心间阵阵哀痛，喉间满是血味。一股冲天怒火涌上，元九强压下，深吸一口气，对着激动得颤抖的半髯子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杜立坤，救出人质。至于它们，我自会处理，不劳您费心。”

    说完，元九将场中傒囊尽数收入囊中。 九尾白狐俯下身子，低下头，元九坐入白狐脊背处。九尾白狐一跃而起，消失在天际。

    过了许久，黄斗寅才晃过神来，一身凌乱地站起，大声喊道：“爹，爹，你怎么不拦住她啊，就让她这么跑了？”

   “万年修为的老祖宗，你爹可拦不住。”顾湘成从一堵墙后走出来说道。

     半髯子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元九坐在九尾白狐背上，在森林中奔行。

     忽然，一人落在她的身旁，白狐一阵抵触地颤动。元九安抚着白狐头顶柔密蓬松的毛发，皱眉看着忽然出现的穆清。

     穆清收起飞剑，笑着说道：“你们山海传人天生有上古异兽相伴，真是让我们这些得辛苦修炼的人羡慕。”

     说着，穆清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扔给元九。 元九打开，是一些食物，还有一瓶药膏。

    “擦擦脸吧。”穆清示意那一瓶药。 元九安静地梳好头发，拿起药膏擦脸，说道：“谢谢。”

    “赶紧休息一会儿吧，赶去缅甸边界还需要一些时间。”穆清顺势舒舒服服躺下。

    “你是一直跟着我吗？”

    “你身上的妖气那么重，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妖物，便一直留意着你。后来出了这件事，我就来看看热闹，没想到你也来了桃源，后来才发现原来你竟是山海执书人。”穆清闭着眼睛说道。 “作为这一代的山海执书人，你的行为并不称得上理智。”

    是啊，她的行为很不理智。 按理说，每一代执书人都会找到应运而生的下一代传人，并会亲自辅导教养。只可惜，她的上一代在那次大战之后生死不明，唯一的三爷爷也去世了。 她毫无准备地承受着这一切，孤身一人，被命运的锁链拖扯着，跌跌撞撞地走向她冰天雪地的未来。

    元九目视远方，眼含热意。这一路来，她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并且自寻死路地前进着，还差点连累了江湖骗子，也不知道江湖骗子现在怎么样了，安全逃走了吗？ 连续几天的波折，元九现在真的很累。 但是不久之后还有一场大战等着她，幸好她还有阿狸，元九轻轻抚着阿狸的白毛，靠在上面想着。

（二审责任编辑 赵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