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青 （三）

小孩子总是喜欢扎堆玩，总是效仿别人的酷。

阿布喜欢打架，所以我也打架；他下河摸鱼，我也下河摸鱼。他是一个公认的坏孩子，于是我也成了坏小孩。唯一不同的是，他上学，我不上学，因为外婆没有钱供我继续读三年级。

每天早上阿布背着他破破烂烂的黑书包从家里荡出来，有时候是被他爸一脚踹在屁股上灰溜溜地踢出门来。我在他路过门口的时候，自然的跟在了他的后面，讨好的请他吃热乎乎的水煮鸡蛋。他黑黑的手一把把蛋捞过去，边吃边问我：你眼睛怎么这么小，鼻子长得真塌。吃完蛋他把手在脏兮兮的裤子上一擦，用力一下拍在我的头上，然后就一挥手：别跟了，反正你又进不了学校。然后我就眼巴巴的伸长脖子站在校门口一直望着他走进教室。

第二年开春雪化了时候，外婆的风湿终于好了点，早上我搬了椅子和外婆在院子里晒太阳，帮她捶捶腿。外婆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不要和村里的小毛孩们玩到一起，女娃要规规矩矩的。穿深绿色衣服的邮递员就是在这个时候骑着自行车来的，我妈广西那边寄了一大笔钱过来，外婆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的时候，用袖子抹了下眼角。我几乎都已经要忘了她了。

后来，外婆就把我送去了村里唯一的小学，那个教三年级的老头胡子白了一半，盯着我看了半天，说小孩隔了一年没上学怕是把知识都忘了，二话不说把我带到了隔壁二年级的班上报了名，那间教室正好在阿布的教室的下面，破破烂烂，斑驳的泥墙上烂了一个洞，用一捆稻草暂时堵着。班上本来只有九个小孩，加上我正好凑个整。班主任是从城里调来的女大学生，开学第一天，她知道我从前也是在城里长大的，于是就对我格外亲近些，把唯一一张不缺腿的凳子给了我，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破旧的桌子的腿是个瘸的，仍然要靠砖头垫着保持平衡。

我终于又摸到了书，又回到了学校，只不过书包里背着的是别人用过捐赠过来的旧课本，坐在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的四面透风的教室里。值得欣慰的是，终于又能粘着阿布了。他上课我上课，他逃课我还是在上课。他偷偷跑下楼在窗户外吹一声口哨，女老师盯着他也盯着我，我只好坐着不敢动。

这样的快乐却在又一个夏天时被打破，因为她的到来，我和阿布彻底决裂了。

（责任编辑：樊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