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同学曾经说过《名侦探柯南》里的凶手到了事发时都会哭泣着说出种种不得已的杀人动机，让人叹惋，再也升不起嫌恶之情。
这好像是日本小说尤其是推理小说犯罪小说的一大特性。不只是到最后说出那想不到的作案动机来赚人眼泪那么简单，而是深深植根于日本民族性格中的……一种矛盾，一种无力感和一种悲哀感。美与丑，爱与恨，罪恶与圣洁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也许正是因为敏感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日本很多的文学作品都通过细腻的描写来表现藏在表皮下的复杂的人性。很多时候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丑陋罪恶的一面，但是通过抽丝剥茧显现在大家面前的“真相后面更大的真相”，使人不能确信于自己的结论了。 之所之 之所以会拿东野圭吾的作品来做一个小小的分析，一方面是我读过的日本文学数量确实有限，另一方面东野先生的作品近年来大火，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肯定，尤其是人物刻画方面。
东野圭吾的推理书里，包含了丰富、扎实的社会生存学，内容涉及犯罪、言情、社会问题、成长等主题，不可一语概之。《嫌疑犯X的献身》中以爱为名点亮了一颗自卑、理性的灵魂，《白夜行》则挑战法理及性罪案，《恶意》是书写了人性深处最极端的“恶源”……他扎根于社会这片土壤资源，培植出一株株令人目不暇接的罪恶之花，通常罪犯在他笔下拥有了独特的人格及人性，因此读完书后，常不能从人物本身的命运中脱逃出来，不会仅满足于罪案谜底的揭露。
东野圭吾将自己所学专业的一些理工科知识和人性深处的恶理论进行整合，达到了理性与感性相互贯通的效果。因此有人评价说：“东野圭吾小说的世界是一个二元的结构，一边是罪，一边是爱；一边是黑，一边是白；一边是男，一边是女；一边是正，一边是邪；一边是显，一边是隐。”这不正切合了中国道家的二元论理念么？
善与恶、是与非在大千世界里原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白天不懂夜的黑，却必须与之轮替守望着地球，这一点，东野圭吾在《白夜行》中将其展现得尤其到位。女主角唐泽雪穗为脱逃罪行，不惜在法律规定下的15年内与心上人形同陌路，她虽然早已想脱离这污浊尘世，却依然笑面而活，因为有唯一一束光亮使她内心的黑暗得到了照耀。她曾说过这样的话：“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吗？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东野圭吾根本就不在意真相。如果说《白夜行》的真相还是在后半本书才逐渐显现的话，《幻夜》、《嫌疑犯X的献身》和《圣女的救济》等简直在开头就让你差不多明白了真相，至于《信》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悬疑了。但每本书依然会紧紧抓住你。是因为犯罪细节吗？虽然不可否认，在一些作品中，例如《嫌疑犯X的献身》与《圣女的救济》中，对于犯罪细节的追溯、补充、修正和不断重现令罪犯即使早早现身故事依然维持高度的悬念，但相对而言，作者更愿意保留在最后揭开的秘密却往往是—动机。我个人觉得，你有可能凭借聪明勾勒出所有的真相和细节，但你大约很难完全看破那迷雾后面的动机—那是真正称得上石破天惊的谜底。到了比较极端的《白夜行》和《幻夜》中，作者甚至完全不屑于用揭示的细节一一复盘，他直奔全书的终点：唯有“动机”，那开出“恶之花”的动机，才是作者安排老警察和我们这些读者一起苦苦追寻的叙事终点。
但是，那动机是什么？报复、嫉妒、贪婪、私欲、自大和无知，还是变态与自以为是的同情与拯救？有一点是，又有一点不是。说是，因为那确实是每个故事结局展示给我们的东西；说不是，是因为那本应是平常的“恶”，读后为什么会心绪难平，扼腕叹息？有时甚至弄不清楚那本应该受到惩罚的，到底是应该恨还是无奈的同情。
我觉得那是一种恶。那种恶是人性里最深处的弱点，流淌在血液里，生长在骨头里—东野圭吾不认为人类能够克服它。我一度愿意相信这些恶是作者心目中的不公平压迫在主人公身上产生的扭曲和形变。我思考作者究竟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拥护者。我甚至希望是“寻找黑夜中的微光”来安慰自己作者的本意。但是，终究，正义与善良太脆弱，太无力，太微小，而那些人性的恶却张牙舞爪，不可战胜。在作者的书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到了最后，甚至连夜都是虚幻的。如此，怎么会有能够被找到的光明？
那他为什么要如此绝望地来表达人性中的恶？难道他只是为了悲观而悲观？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有内心的良知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一直在观察、思考和重现和放大我们的生活。他几乎从没有在作品的结尾告知过读者对于罪犯或者罪行的什么惩罚，甚至是一点点谴责。但是他却用扭曲的狰狞和残酷的悲剧给人以震撼：在这虚华浮躁充满泡沫的世界里，潜伏在我们身上的恶时刻准备着攫取我们的灵魂，而丧失了灵魂的我们是如此苍白软弱，任其摆布。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末日审判式的警告？
东野圭吾有很多经典作品都有这些核心内容，但我认为《白夜行》仍是他最好的作品。《白夜行》除了那些扭曲的人格，悲剧的结局，各种知识和技术的“较量”，复杂的悬疑，更让你叹息和悲伤。把美好的东西破坏给人看，这就是悲剧。《白夜行》不多不少的诠释了美和毁灭的残酷，读罢催人断肠。
东野圭吾的作品就是这样，简单精炼的语言描述背后，是对复杂人性的洞悉和描绘。相信他会继续创作出好的作品，在人心的黑夜中点燃一束束光照亮我们。
（责任编辑：陈慧艳）
